這是一棟很漂亮的房子,活像是從雜誌裡跳出來的,歐式建築,挑高的空間,住在裡面的人都高雅無比。想像中,這棟房子的主人是一個事業有成的男性,他會有一個就算稱不上美麗也絕對優雅的妻子,妻子除了會彈琴,還燒得一手好菜,他們會生下一男一女的孩子,孩子們會在日光和煦的下午時候,在庭院裡玩耍,而他們在一旁的木桌椅那看著書,偶爾將眼光從書中收回,看著陽光灑在他們孩子紅潤的雙頰,黑褐色的頭髮在奔跑跳躍時飄逸,百分之九十的人想到「幸福」,就會如此定義。
我就住在這樣一棟房子裡,我似乎的確有個事業有成的父親,我覺得他是英國人,因為他翹著腳在客廳中看書的樣子就像個英國紳士,我還有許多的兄弟,我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,可是他們都有和父親一樣金黃色柔順的頭髮、白皙的皮膚、高瘦的身材,可是這個家沒有母親,我找不到她。我坐在客廳的一角,看著父親以及我的哥哥和弟弟們美麗俊俏的臉龐,突然對自己的模樣感到很好奇,不知道我究竟長什麼樣子?我快速的跑出客廳,腳步輕的無法打擾任何人,我的父親依然看著書,我的哥哥們依然是那樣優雅的表情,我跑在直的沒有盡頭的長廊,不知道哪裡能找到一面鏡子,突然左方一個身影閃過,我不禁有些擔心自己看到的,我停下了腳步倒並趕緊退回去,那是一面方形的鏡子,鏡子的外框是深紅色木頭做的,我看到了我的樣子,是亞洲人的樣子,或者你可以說是華人或黃種人,而且我是一個女孩。
我們家總是很安靜,偶爾會有父親和兄長們的對話聲音,可是那聲音又輕又柔,我幾乎沒有辦法聽到,事實上就算聽到了,我也沒有辦法確定自己真的聽得懂,我想不起來我在家在幹嘛,早晨的家中有股濃濃的咖啡香味,我幾乎每天都是被那個味道給叫醒,從床上坐起的時候,我習慣坐在離枕頭十公分的那個位置,距離床緣是十五公分,如果這時候正巧又是七點十三分到三十三分的這段時間,陽光就會在我的臉上切出一條斜線,我的雙眼、頭髮、耳朵與鼻子剛好坐落於可以被陽光照耀的區域,那是閃耀的、溫暖的,就像清晨的小草小花在陽光中甦醒一樣,但是我的鼻子以下,陽光的斜線以下,依然可以保持沉睡。
我在家中的記憶總是模糊不清,但是家裡的季節似乎總在春天,天氣似乎總是晴天,一切如此的平靜又安詳。
但我有一個秘密,那是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日子,我跟著兩個哥哥一同出門,他們所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愉悅,而我就這樣跟在他們的後頭,不知道我們要到哪裡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我們來到了一個沙灘,那時已經是黃昏,沙灘的樣子就像我在明信片裡看到的一樣,金黃色的光讓我的雙眼頓時有些睜不開,正要落下的太陽是橘紅色的,整個沙灘黃澄澄、暖烘烘。那裏有很多的人,我和哥哥們坐在離海還有一段距離的沙灘那,我的左前方有一群年輕人快樂的遊戲,我猜想他們的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,約莫二十上下,然而吸引我目光的是其中的一名女孩,她沒有加入朋友們聊天打鬧的行列,只是靜靜的看著海,神情有些淡然,她旁邊還坐著一個男生,我沒有辦法確定他們是不是情侶,那坐著的距離有些遠,卻又不足以將畫面切割。
女孩的頭髮紮成一束簡單的馬尾,目光始終凝視著遠方的海,旁邊的男孩頭髮的長度正好及肩,目光也投射向一望無際的海,我正好奇著他們為何不加入朋友的遊戲呢?接著我注意到我的兩個哥哥,他們也正注意著那個女孩,但是哥哥們和平常不一樣了,我優雅的哥哥不見了,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懼,瞬間湧上我的心頭,我想哥哥們一定是被什麼鬼魅附身了,此時哥哥們起身走向那對男女,坐在男孩的身旁並攀談了起來,我覺得我應該要去警告那個女孩,於是我也趕緊起身坐在女孩的身旁,而我的右邊則是男孩,我聽到哥哥們和男孩聊天的聲音,男孩讓我感到很溫暖,可是我卻瞥見哥哥不經意的、令人恐懼的一抹微笑,我伸手拉了男孩的袖子,他看向我的時候我卻說不出話,我該說什麼呢?我的恐懼甚至沒有來由,我只好將頭再度轉向女孩,她好像與世隔絕了,我為她深鎖的眉頭感到傷心,我好想知道她在想些什麼...
天色越來越黑,我的心情也越發緊張,此時突然傳來巨大的音樂聲,是一首詩歌,神聖卻過於響亮,我搜尋著音樂的源頭,發現遙遠的海面上有一艘船,聲音就是從那艘船所傳出,巨大的聲響讓我沒有辦法思考,我再次轉頭看著女孩,卻發現視線越來越模糊...
一陣濃濃的咖啡香傳來,我醒了。我在我熟悉的陽光的區域坐起身,光...線...我能看、能聞、能聽,但不能說。我真的好想知道那個女生為什麼心情不好。
日子回歸以往,結果我唯一值得回顧的是一場夢,我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真是假。日子又模糊掉,只有夢境真實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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